告别化石燃料：并非“不可或缺”的能源依赖

作者：黄湘红 段跃初

在 2024 年这个似乎被极端天气笼罩的年份，全球气温不断攀升，一项关乎人类未来能源走向的议题愈发凸显其重要性。《科学美国人》杂志在 2024 年 11 月 19 日发表的一篇由 Naomi Oreskes 撰写的评论文章，犹如一记警钟，敲响在人们对化石燃料依赖的沉梦之中。

从年初到年尾，世界各地不断传出气候异常的噩耗。印度喀拉拉邦在 7 月遭遇罕见暴雨，引发的洪水裹挟着致命的山体滑坡，无情地带走了数百人的生命；9 月，飓风“海伦”在美国东南部登陆，创纪录的海洋高温如同给这场风暴注入了强劲的能量，暴雨倾盆而下，风暴潮汹涌来袭，截至发稿时，死亡人数已超过 230 人。这些悲剧事件的频繁上演，让人们在痛心之余，也不得不正视背后那只“推手”——气候变化，而化石燃料的大量使用正是罪魁祸首之一。

然而，化石燃料行业却依旧坚称，我们的生活离不开这些产品。管道运营商金德摩根在今年早些时候发布的白皮书中宣称：“对化石燃料的经济和社会需求是持久的，它们将继续在我们的生活中扮演核心角色。”埃克森美孚在其 2024 年《全球展望》中也断言：“石油和天然气仍然至关重要，因为现代生活离不开它们。”但事实真的如此吗？

回顾历史，类似的“不可或缺论”并非首次出现。美国历史学家 David Rosner 和 Gerald Markowitz 在他们关于美国健康差异历史（以及美国企业在造成和加剧这些差异中所起作用）的新书中，讲述了 99 年前的一场争论。当时，化石燃料行业为一项即将夺走大量生命的行为——在汽油中添加铅进行辩护。

20 世纪 20 年代，许多人，尤其是美国医生、哈佛大学教授爱丽丝·汉密尔顿，开始关注职业性接触铅、石棉和汞等有毒物质的问题。汉密尔顿是铅中毒方面的专家，部分基于她的工作，一些州已经通过法律限制工作场所的有毒物质暴露。当石油行业决定在汽油中添加铅时，汉密尔顿表达了担忧。这一情况使她与美国商界的一些巨头产生了对立，包括实业家查尔斯·F·凯特林、阿尔弗雷德·P·斯隆和石油大亨约翰·D·洛克菲勒。

通用汽车公司的工程师小托马斯·米德盖利发现，在汽油中添加四乙基铅可以解决发动机爆震问题——即燃料在发动机中燃烧不均匀或不完全所产生的噪音。米德盖利在通用汽车公司研究主管凯特林手下工作，而凯特林直接向首席执行官斯隆汇报。通用汽车公司迅速与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公司签约，将四乙基铅加入汽油中。到 1923 年，该产品已投放市场。

但问题随之而来。自古希腊罗马时代以来，人们就知道铅是剧毒物质；米德盖利本人也因研究而遭受过铅中毒。在使用铅的工业环境中，许多工人患病甚至死亡。因此，通用汽车公司和将生产四乙基铅的杜邦公司达成一致，将该产品简单地称为“乙基”进行销售。

不久后，科学家们就表达了他们的担忧。据 Rosner 和 Markowitz 所述，美国卫生局局长写信给杜邦公司董事长，询问这些公司是否考虑了对公共健康的影响。米德盖利承认，杜邦公司和通用汽车公司都没有收集任何相关数据，但他仍然坚称，普通人接触到的量是无害的。

1925 年，卫生局局长组织了一次由商人、工会领袖、科学家、医生和政府官员参加的会议来审议此事。鉴于米德盖利对卫生局局长所说的话，人们可能会认为美国工业界的代表会坚称汽油中的铅是安全的。但相反，他们辩称这对美国经济、工业进步和美国生活方式至关重要。

凯特林认为，由于石油供应有限，任何能提高效率的东西都必须被视为不可或缺。标准石油公司的律师和工程师在会议上表示：“我们对汽车燃料的持续开发对我们的文明至关重要。”

在随后的岁月里，行业代表和辩护人反复重申这一主题。诚然，一些工人患病甚至死亡，但这是进步的代价。《化学与冶金工程杂志》的编辑断言，与许多其他工业企业发展过程中的人员牺牲相比，铅造成的“伤亡”微不足道。

1965 年，加州理工学院地球化学家克莱尔·C·帕特森估计，许多美国人的血铅水平比自然原因导致的水平高出 100 多倍，远远高于已知会导致至少低水平铅中毒的水平。与此同时，其他科学研究证明，即使是低水平的铅暴露也可能导致神经毒性，对智力和行为产生惊人的影响。1973 年，美国开始逐步淘汰含铅汽油。2021 年，阿尔及利亚成为最后一个禁止使用含铅汽油的国家。

当铅从汽油中去除后，效果显著。一项研究发现，在 1976 年至 1995 年期间，美国平均血铅水平下降了 90%。而且，米德盖利等人的危言耸听的预测并未成真。不仅美国经济在逐步淘汰含铅汽油时没有崩溃，汽车制造商也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就重新设计了发动机，使其能够使用无铅汽油。含铅汽油对文明来说并非不可或缺，化石燃料同样如此。对文明至关重要的是，我们要大幅减少煤炭、石油和天然气的使用——这些是全球气候变化这一生存威胁的最大贡献者，从而使我们的星球走上一条更安全的未来之路。

这一观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从全球环境角度看，如果我们继续依赖化石燃料，气候变化将持续恶化，威胁到地球的生态平衡，导致更多的极端天气事件，影响无数人的生命和生计。从能源发展的长远视角出发，摆脱对化石燃料的依赖，将促使我们加快向可再生能源转型，推动能源技术的创新和发展，为经济的可持续增长提供新的动力。

专家们也对这一问题有着深刻的认识。许多气候科学家和能源专家都指出，化石燃料的燃烧排放大量温室气体，是导致全球变暖的主要原因。我们必须认识到，虽然能源转型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，但这是我们应对气候变化、保护地球家园的必由之路。继续依赖化石燃料，无异于饮鸩止渴。就像历史上含铅汽油被认为不可或缺，但最终被证明是可以被替代的一样，我们有理由相信，通过技术创新和政策引导，我们能够逐步摆脱对化石燃料的依赖，走向一个更加清洁、绿色和可持续的未来。这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，也是为了子孙后代能够生活在一个美好的地球上。

参考文献：

We Can Live without Fossil Fuels｜Scientific American